“至高之神,自名为易。”一名穿着深黑色衣裳的少女跪在水池中央,独自叨叨着什么,她的所处之地是一个名为“流馨署”的祭祀场所。
天明时,她的老师就会到这里指导她解读那几本古书——其实她不需要什么老师,她的学识可渊博地很那。不过毕竟那是自己的启蒙老师,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尊敬,她一般在老师到来后再开始解读古书,现在她正在回味着她背的第一本书——启星经。
这是一个信仰至高之神的长女圣女珇的教会。启星经便是信存天教的“圣经”,
“无中生阵,阵生万物。天赐之物为阵器,天将之术为阵术。”
背到这里女孩突然看见地上的白霜,她忍不住停下来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的明月。
“好美呀。”少女不禁感叹道,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简直想伸出手把这轮明月抓下来,她低下头来,心想:“老师这时在干什么?”
今夜,是一个月明之夜。
惨白的月光照在礼堂墙上的圣女像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件银装,画像的两边摆满了血红色的花朵,正前方,一名赤发的男人和一名少年如两根柱子般久久地立在那里。
“七魔神……你听说过吗?”赤发男人望向少年,那沉俊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轻轻响起,如一根银针掉在地上,但却响彻了整个礼堂。
“哼。”少年冷笑了一声,十分不屑地把头侧向赤发男人,两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散发出炯炯的光芒。
“那是由终末之原罪组成的七只魔物,常年来在我国西北部边境盘旋着。”男人说道。
“呵!”少年继续望着男人,一句话也不说。
赤发男人望向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说:“每一年入冬的时候,七魔神都会去袭击住在边境线上的百姓,杀戮……仿佛是他们唯一的目的,他们有强大的原罪之力做支撑,十分棘手,政府不会坐视不管,他们每年都会组织精锐部队去同他们作战,可是……”男人把头轻轻低下了,“每一年派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毫无成效。”
“那就把百姓迁走,不要派人去!”少年把头抬得高高的说道。
“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人去阻止他们的话,他们的利爪将会伸向我国人口密集的内地。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政府只能退一步,每年都派一些人去白白送死来满足他们对杀戮的需求?”少年又冷冷地问道。
听了这句话,男人久久没有说话,见此状,少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赤发男人伸出手想要留住少年。
“我对你的这些无聊的故事不感兴趣,校长先生。”
“人民需要勇士、需要一位震天撼地的英雄……”
“英雄?这个名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是异邦人,贵国的事务与我无关!”
见少年一脸不屑地样子,男人笑道:“别真把自己太当个东西了,现在的你只配做七魔神的粪便。”
“那我就更没有必要听你讲故事了。”少年踏出脚向外走去。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赤发男人拔出剑,月光反射到了少年的背上,如一只手将少年拉住了一般,“现在的你就如同蜘蛛网上的一只小虫,越挣扎,死亡就会越早光临,你好不容易获得的一次庇护——毋宁说是逃命的机会,你就想这么浪费掉吗?”
少年停住了脚步,他没有说话。礼堂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唰——
一声巨响打破了礼堂原有的宁静,礼堂所有的窗帘都碎成了几瓣,月光照亮了整个礼堂,仿佛撒下了一层银霜。
赤发男人的脸颊上多出了一道红印,一滴鲜红的血在他的脸上缓缓滴下。
少年拔出了他的剑,死死地盯着赤发男人,眼中像是燃起了大火,要将这里的一切焚烧殆尽。
“‘散露之斩’?这种阵术你何时偷学来的?”赤发男人嘴角稍稍一撇,把剑收回了剑鞘,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和那个人比,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啊!”少年如示威的狮子般大吼一声,挥舞着他的剑,闪电般向男人猛冲过去。
男人依旧怡然不动,少年的剑十分不客气,一上来就向男人拦腰斩去,男人一只手插在衣上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面向地面,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图案,图案膨的一声消失了,男人被弹飞到了空中,在空中做了一个后空翻,落到了墙壁前,躲过了这一斩。
在男人跳起的同时少年也被弹回了几步远,他愣了一会儿,又拿起他的剑向男人猛冲去。
男人也挥舞起他那一把未出鞘的剑向少年的头上扫去,少年将身子轻轻一弓,恰好躲过了这一剑,装着剑的剑鞘在他的头发上轻轻飞过,如狂风吹过草地一般。
少年两手握剑向男人的腹中重重刺去。男人张开一只手,对准地面,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图案,他又将身子稍稍一侧,少年这一刺便刺空了,同时,图案蹭的一声消失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男人弹飞到高空。少年死死握着他的剑,仿佛黏在了上面,站在原地——刚刚那一刺,少年的剑深深地刺进了墙壁。
男人落到了放血红色花朵的高台上,他俯视着少年,笑道:“刚刚那一剑,倘若真的被你刺中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少年咬紧牙拔出剑,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是弹跳术吗?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对,没错,不过这种低端的阵术对付你足矣。”男人眯了眯眼,笑道:“果然你们这些南蛮就是不懂礼节,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
哗的一声巨响,又是一记散露之斩,伴随着乒乒乓乓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高台上、圣女像附近的血红色花朵的花瓣被打碎到了半空中,仿佛下了一场花雨。
少年突然把剑插在地上,急促地喘起气来。
“你这种连门都没入的阵师能驾驭这么好的剑也是奇迹,可是咸鱼终归是咸鱼,一次性释放太多的阵来施放阵术的话,很容易会出现‘阵断反应’的。”
“用不着你说!”
“奇怪吗?无论你打落多少花瓣,这些花的最后一朵都会玩好无损的留在那里。”
“我怕是你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吧!”
“像你这种初生牛犊想必是不知道‘流馨花’吧。”
“什么?”
“流馨花是一种只开在圣域的花,一年四季盛开,她无疑群芳中最高贵的公主,她每一朵花瓣都由大量的阵包裹着,每落下一片花瓣,那朵花瓣上的阵就会自动转移到附近一片花瓣上,以此类推,最后一片花瓣,也就是‘残红’,它上的阵无处转移,阵就会把那最后一朵花瓣死死的锁住。”
“哼!一般的阵师都会用花朵来补充自己体内的阵,补充不了阵的花朵又有何用处?”
“放心,我马上让你明白……”男人拔出他的剑, 双瞳由黑转红,像是充满了鲜血一般。 他将剑重重地甩向地面,所有的“残红”都化作了一粒粒血珠一样的东西飘在空中,顷刻间凝结成一根根刺一般的东西,闪耀着鲜红色的光芒,如红宝石一般,这一根根刺很快汇聚到了男人背后。
“记住,这即是天将之术——血落残红!”
“啊?”少年拿起剑撒腿就跑。男人把剑尖对准少年的背影,那一颗颗小刺便嗖的向少年猛刺过去。
故事回溯到六个月前,那是一个晴朗的白天,太阳骄烈地像个顽皮的孩子,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那是在大陆的另一头了,大陆的西南方被人称作岑,这是一个人民好战尚武、各处宗族林立的国度,是倚靠着宗族信条的金科玉律运行的国家机器,当地野蛮如兽的习惯法甚至给予宗族会战中的胜者拿败者脖子中的血蘸馒头吃的权利,这便是一块洒满鲜血的土地,一个或几个宗族组成族会,而多个族会又结成联盟,各联盟之间长年以来征战不休。不过好在随着存天教的介入,各联盟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可联盟内各会的争斗却愈演愈烈,大的族会吞并土地上小的族会,大的宗族驱赶山坡旁小的宗族,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之势。
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其中的一个族会,叫做大同会。
竹林里散布着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蓄势待发的阵师早已穿上了名为芙蓉的阵器。
“芙蓉有火抗属性,可以为你挡住大部分的火焰攻击。”貌如初春的鲜花的少女在这个即将参战的阵师的耳旁轻声说着这些话。
这名少女的家人叫她野兰,她可是家族里的一朵红花——准确的说是花瓶,战斗力则是丝毫没有的。
“加油,姐姐!”野兰轻柔的声音如春风般划过众人的耳朵,可现在也就只有她一人能笑出来了,她的同族人都站在不远的一块大石头附近,都不禁为这名阵师捏了一把汗。
石头上站着一名少年,他叫王成兮,可他不像他的名字一样,他一事无成,连耕田的本事都没有,说他是家族的吊车尾,那就是在夸奖他了,在族人的眼里,他和一条看门狗差不多——的确,曾经他在饥饿时和一条大黄狗抢过饭吃。现在的他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名阵师,两行辛酸泪从他的脸颊滑落,最后被刺骨的寒风打散。
他觉得站在那里的应该是他!
当年兴盛一时的草木家族,如今竟得派女儿娇参加族会之间的战斗,赌上的则是整个家族的土地乃至尊严。
那个女孩的对手是一名两米多高的壮汉,他的宗族原本像个哈巴狗一样依附着她所在的大同会,可如今却也同大同会叫起板来了。
那名女阵师扭了扭脖子,拔出了她的剑,附近传来了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单名瑶。”少女开口了,她看起来十分娇弱,声音却如巍峨的高山般坚定。她叫王瑶。
“大家都认识,就用不着说名字了。”壮汉眯着眼笑道。
“准备好了吗?”王瑶问道,两眼如两颗黑珍珠一样散发出光芒,如宝剑般犀利。
“你先来吧,我得让着点女娃。”朱飞彪把头稍稍侧过去,十分不屑地撇了少女一眼。
王瑶把剑紧握于手,看着朱飞彪一脸的不屑,她就想在他的脸上踩几脚,于是她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就当王瑶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一根竹子朝朱飞彪的脸上迎面劈来,朱飞彪哼的笑了一声,召唤出自己的阵器,那是一把名为断骨的杀猪刀——加大版杀猪刀,那把刀的刀面足足有朱飞彪两个脑袋大。
唰!那根迎面劈来的竹子被斩断了,断口如冰面般平整。
那根竹子还没有落地,王瑶的剑已经刺向了朱飞彪的心脏,可这一剑却被朱飞彪用断骨刀格挡住了。
“你很狡猾,刚刚那一竹子只是佯攻吧!”
“我可还有很多!”正说着,几根竹子朝朱飞彪打来,他向后翻个跟头,那几根竹子便啪的几声打在了地上。
前文稍稍提到过,大同会是由两个草木家族组成的,专修控制草木及其相关的阵术,以剑为辅,这飞来的竹子便是由王瑶在战斗前用阵术掰弯的。
“别看我个子大,我可以一下翻好几个跟头!”朱飞彪蹲在地上,笑道。
王瑶望了望朱飞彪,吐了吐舌头,笑着地说:“我想看烟火。”
“哈哈!既然你这么想见见火,我就让你好好瞧瞧。”朱飞彪站起身来,他把断骨刀的刃对向王瑶,断骨刀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如天空上的灼日。
王瑶再一次握紧了她的剑朝朱飞彪冲去,朱飞彪也不示弱,拿着断骨刀朝王瑶跑去。
两人的距离不到一肘,朱飞彪拿着冒着火焰的断骨刀,朝王瑶那白皙的大腿上狠狠劈去。
王瑶一跃而起,跳出半米高,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劈,她在跃起后横斩向朱飞彪的天灵盖,却只斩下来一撮头发。
王瑶落地后,背对着朱飞彪。
“有机会!”朱飞彪心想,紧接着往王瑶的肩上重重劈去。
嗒!一根飞来的竹子竟挡住了这一劈。
“怎么可能?连兽骨都能轻易劈断的断骨刀,竟斩断不了一根竹子?”朱飞彪大吃了一惊,断骨刀上的大火炙烤着这根竹子,可这根柱子却宛如一根勒紧的铁链一般丝毫不动。“等等,这是……”朱飞彪看到竹子表面覆盖着一层浅蓝色的半透明东西,像是一层薄膜,“这是阵吗?”
就当他还在看这根竹子时,王瑶的脚下出现了一块闪亮亮的图案,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王瑶抬起腿朝朱飞彪的肚子上猛踢过去。朱飞彪瞬间被踢出了几米远,还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跟头翻得好。”一旁的野兰笑道。
大石头旁王瑶的族人无不拍手称快,有些人甚至激动的跳起来。至于坐在大石头上的王成兮,他擦了擦泪,依旧不做声。
“诶呀呀!看来宝玉不光人长得漂亮,人也挺机灵的。”不知是何时,王成兮的身边多了一位粉衣女人,她陪王成兮一起坐在大石头上,感叹道。
“大姐,你在说什么呢?”王成兮问道。
“我只是说说你的心里话而已,你不喜欢我就说点别的!”
“你最好安静下来好好看着,兴许能学到什么?”
“我还需要学?我流过的血可比你流过的汗都多。”粉衣女人笑了,他看了看王成兮眼角晶莹的泪珠,又说:“不过估计比你流过的泪要少的多!”
“你少嘲笑我了,大姐。”
在大石头下,一个小男孩望了望石头上的王成兮,王成兮孤零零一人坐在那里。
“他在和谁说话?”小男孩心想。
朱飞彪捂着肚子,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身上的碎石掉在地上,发出咯嗒嗒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挑衅。
“果然是阵吗?将阵附着于人体来增强力量,或者是附着于诸如剑之类的物体来增强其强度,只有十分熟练地阵师才能做到,难道……”朱飞彪抬起头看了看王瑶,说:“巾帼不让须眉,看来我轻敌了。”
“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大老粗嘴里竟能吐出这样的话来?”王瑶笑道。
“继续,我开始认真了。”
“现在才开始专注吗?”
朱飞彪把断骨刀插在地上,刀上的熊熊大火便熄灭了。
附近的竹林中传来了不明的声响,节奏就像蟋蟀在草丛里窸窸窣窣一般,可却比蟋蟀发出的声音大的多。
“开始变换花样了吗?”王瑶的剑尖直指朱飞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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